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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7章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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縣衙後院, 覃九寒處理好政事,從前院回來,還未走近, 就聽得門口守著的玉腰揚聲, “大人回來了?”

玉泉和玉腰算是妻子身邊的老人了, 他多少也會給幾分面子,相較起玉泉來,玉腰更畏懼他些。換做平時,玉腰最多一聲不吭福福身子,這般高聲說話, 實在不太符合她以往的表現。

覃九寒走近, 發覺玉腰的表情有些古怪, 眼神飄忽不定, 挪來挪去,就是不敢停留在他的身上。這種表現,覃九寒再熟悉不過,畢竟, 審案子時, 大多嫌犯皆是這般神情。

也就是,俗稱的, 做賊心虛。

覃九寒心下了然, 推門而入,目光落到倚靠在軟塌上看話本的妻子身上。

蓁蓁很快淺笑著招呼他,“相公回來啦?”

面對妻子溫軟的招呼, 覃九寒也微微一笑,走到軟塌前,細細詢問著妻子白日裏做了些什麽。

蓁蓁自然而然掰著手指開始說,“早晨的時候,杜夫人來府上了,說是繡坊已經請了幾位繡娘,專門教授慈幼院的孩子們學刺繡。杜夫人還拿了一份半成品過來,說是上回水寅寨救出來的那些女子中的一個所繡,我瞧了一眼,果真是有些天賦。”

妻子絮絮叨叨說著,覃九寒則側頭聽著,眼神卻不動神色打量著屋內。

軟塌上除了一本話本,就是只做到一半的小鞋子,大概七八歲小孩手掌大小,瞧著很是精致。除此之外,別無其他,要說古怪的地方,倒也不是沒有。他腳邊散落著兩只軟布的寢鞋,鞋頭都朝著軟塌,而且並未並排放在那兒。

鞋的事情,他是特意囑咐過玉泉和玉腰二女的。夫人身子重,行動多有不便,日常照顧便要精細些,譬如這鞋,雖然是件再小不過的事情,卻也要鞋頭朝外擺好,方便夫人下床。畢竟,鞋頭朝內,下榻時就要背過身子,身姿輕盈的自然不覺有什麽,但有身子的婦人便很不方便了。

玉泉和玉腰當時便應下了,之後也一直伺候的很好,這也是為何他對妻子身邊兩個婢女多有容忍的原因。換一批婢女,雖說肯定事事都聽話,但卻比不上玉泉和玉腰這般肯為主子著想。

眼下,寢鞋這般胡亂擺著,肯定是蓁蓁方才匆匆忙忙上了軟塌時,忽略了這一點,至於為何匆匆上軟塌,想必不是在藏什麽東西,就是在掩飾什麽行為。

覃九寒漫不經心垂下眼眸,淡淡將視線從寢鞋上挪開,繼續看妻子拙劣的表演。別人撒謊是如何的表現他不清楚,但妻子他卻是很了解,每次一撒謊,話就特別多,似乎想要轉移別人的註意力一樣,好像說的越多,就越能讓旁人忽視眼前的事情。

殊不知,言多必失。

最好的撒謊,就是若無其事的半真半假。只是,如何撒謊這事,他是決計不會教蓁蓁的,畢竟,有的時候,心知肚明看著蓁蓁拙劣撒謊的模樣,也是他的惡趣味之一。

蓁蓁絮絮叨叨說了許久,終於將今日吃了什麽、做了什麽,事無巨細通通說了一遍,然後便無話可說了。

覃九寒邊緩緩起身,邊道,“今日外頭下了雪,沒出門罷?不是不讓你出門,而是雪大地滑。等過些日子天晴了,帶你去底下的農莊走走好不好?”

蓁蓁自然喜笑顏開,連聲應下,說話間,就見覃九寒已經走到梳妝臺邊了,蓁蓁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。

覃九寒在梳妝臺前站定不動,稍稍打量了梳妝臺,瞥見軟塌上的妻子已經不自覺露出心虛的表情了,不由有些好笑,然後伸手將梳妝臺的抽屜打開。

這梳妝臺是紅木制成的,很是厚重珍貴,不是縣衙的老物件兒,而是他們從京城帶過來的。因此雕飾也十分精致,抽屜抽出來後,內裏是雕著長壽花花紋的,但是此刻長壽花紋被雪團子給洇濕了,圓滾滾的雪球一團可愛,癱在那兒融著水。

一見相公拉開抽屜,蓁蓁提到嗓子眼的心啪嗒一下結結實實落到地上了,她露出了“哎呀就知道會被發現”的委屈小表情。

覃九寒順手將那“罪證”取出來,似笑非笑看向面露心虛的妻子,一語道破,“你阿兄偷偷給你玩的?”

蓁蓁驚訝眨眨眼,似乎很疑惑覃九寒怎麽一下子就知道前因後果了。畢竟,她原本是打算再垂死掙紮一下,畢竟,她不好那麽快“出賣”阿兄。

覃九寒又是好笑又是好氣,府裏來了外人,雖然說與妻子而言是親人,但對他來說,沈陽和沈瓊皆是實打實的外人,他又怎麽會對後院絲毫不加以關註呢?後院何時來了何人,妻子今日吃了些什麽,廚房有無生人進出,類似種種,每日都有人向他匯報。

所以說,白日裏沈陽來了一趟,再聯系到後院除了新來的沈瓊父子二人敢對他“陽奉陰違”之外再無旁人,一下子就能猜到“罪魁禍首”是誰了。

覃九寒拿著“罪證”回到軟塌邊,無奈道,“怎麽想起玩這個了?不是不給你玩,你若是想賞雪雕,我尋個師傅回來給你刻?”

蓁蓁聽了羞愧擺手,忙道,“不用不用,我也沒有那麽貪玩,我都沒敢捏著玩,就是摸了幾下。”

覃九寒聽她這麽說,腦海裏就出現了這麽一副畫面,妻子眼饞看著圓滾雪白的雪球,終於抵制不住雪球的“致命誘惑”,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去戳了幾下,過過手癮。就這麽可憐巴巴戳一下,還很倒黴的被他逮了個正著。

覃九寒這下是真的哭笑不得了,也不好追究什麽,追究什麽呢?雖然沈陽的確“偷渡”了雪球進來,但到底是為了哄自家妹子開心罷了,更何況,蓁蓁似乎還真的很知足的被這麽個小小的雪球哄得特別開心。

覃九寒最終選擇一笑而過,不忍看妻子惴惴不安的小模樣。臨睡前,他忽然想到:似乎沈瓊父子來了盂縣之後,蓁蓁也開心了不少,畢竟,沈瓊不說,沈陽卻是個很能哄妹子的阿兄,三天兩頭帶些小玩意兒給蓁蓁。

也算是上心了。

第二日,覃九寒果真從外頭找了個雪雕師傅來府上,花了大半天的功夫,將整個後院都裝點得富有童趣而生機勃勃。

待路上積雪被清掃幹凈又鋪上防滑的稻草墊子之後,蓁蓁終於有了下雪之後第一次出門的機會。

院子裏並不是那不因為風雪而死氣沈沈,相反,很有幾分熱鬧,不少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們,都在院裏,倒不是因為其他,而是這位雪雕師傅的手藝實在很不錯。

雕塑這東西,最講究傳神和意境兩詞,偏偏這位雪雕師傅都拿捏得十分妥當,幾十盞雪雕燈錯落擺在假山或是走廊間,都是很普通的燈盞形狀,卻因為雪雕刻而成顯得很是漂亮。除此之外,假山附近還有幾窩雪兔子,大大小小的,共同點就是都肥嘟嘟的,看著便讓人覺得想摸一摸。

最巧的,要數湖邊的五指雪貓兒了。這是雪雕師傅查看弟子的成品時,恰巧看見紅豆一家子在雪地裏玩耍,突然有了靈感之後的成果。

雪雕的貓兒,各種豆子填的眼睛,肥嘟嘟又圓滾滾的,還都造型各異,充分展示了每一只貓兒的特色。例如紅豆就是懶洋洋癱在雪地,一副很頹廢的模樣。而它的媳婦則是貓眼炯炯有神看著前頭在玩耍的幾只小貓崽。至於幾只小貓崽,則充分展示了它們的調皮性子,要不就是在拍雪,要不就是仰著頭嘴饞舔著天上落下的雪花。

這窩貓最得蓁蓁喜歡,她身子重,不好蹲下來,只能站著眼饞看著其它小婢女蹲下身子,小心翼翼碰一碰。

玉泉看得好笑,無奈搖頭,正要說些什麽,就見覃九寒同沈瓊父子他們一道來了。

三人並未走進院子裏,倒是在院子門口駐足停下了,沈瓊最先開口,“遠之怎麽這般縱著蓁蓁,還特意請了師傅來。”他嘴裏似乎是在埋怨覃九寒太寵妻子了,但語氣卻是不輕不重的,甚至還有一點“女婿做的對,我女兒就是得這麽寵著”的感覺。

覃九寒也樂意給他這泰山大人幾分面子,面對他這種表面埋怨實則讚揚的話,微笑回應,“蓁蓁替我生兒育女,本就辛勞,這點兒心願,我又怎麽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呢?不過是雪罷了,只要不有害於她的身子,總該滿足她的。”

沈瓊才滿意摸摸最近才養出來的胡子,然後轉眼就瞥見沈陽一副心虛不已的模樣,蹙眉問,“陽兒?”

沈陽僵笑了一下,眼神游離,忙打消阿爹的疑惑,“沒什麽,我見妹妹玩雪的模樣,很有幾分小時候的樣子,覺得有趣罷了。”

沈瓊聞言也是一笑,回憶道,“你這般一說,倒真有幾分相似。還記得那個時候,你總是拿雪粒子撒蓁蓁滿頭,還美其言曰,雪這般好看,可比蓁蓁的簪花好看多了,惹得蓁蓁抽抽噎噎的哭。要不是顧家那小子……”

沈瓊說到一半,面色一僵,僵硬轉移話題道,“好在你現在也大了,不像從前那般調皮了,曉得疼妹妹了。”

沈陽也是尷尬得不行,心道,阿爹你莫不是同我有仇吧?這縣令妹夫這般疼妹妹,看這一院子的雪雕就能窺見一二了,你還在他面前說我小時候如何如何欺負妹妹,豈不是讓他看我更不順眼了?

沈瓊卻不知沈陽這般想法,只覺自己方才失言了,忙尋了個借口就要走。覃九寒目送他離開,回頭後,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,目光若有似無落在面前的沈陽身上。

沈陽心虛,顧左右而言他,越說越心虛,終於露出羞愧的表情道,“妹婿,我錯了。”

他還要繼續說,覃九寒卻擺擺手讓他先等一會兒,他走到蓁蓁身邊,捏了捏她的指尖,還有幾分暖意,不像他想象中那般涼。

蓁蓁見他很是驚喜,將袖子裏的暖手爐拿出來,在他面前晃了晃,軟聲道,“玉泉給我準備了這個,不會凍著的。”

覃九寒看著那胖乎乎的暖手爐,無奈搖頭,“那準你玩久一點。天黑之前,一定要回屋子,等會兒廚房會端姜茶來,記得喝一碗。”

蓁蓁開開心心應下,又被玉泉扶著去看假山下的雪兔子去了。

覃九寒這才回身,走到沈陽跟前,邀請道,“外頭天寒,我們去前院說吧。”

說罷,他徑直往前走去,留下沈陽在原地,咬咬牙,膽戰心驚也跟著一道又回前院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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